我生活中的喜悦,或是悲哀,都是小小的、一点一点。
就好像一滴墨汁掉进了清水里,缓缓地化开,最终留下的,不过是个 淡淡的影子。


【满院落花帘不卷】

吃饱了就犯困,我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看着看着就听不清楚电视上说什么 了。迷迷糊糊地也不知道眯了多久,恍惚间依稀我还只得十来岁,不知道 哪个小男生正在我耳边呢呢喃喃地嘀咕些什么。一段话复去翻来地说个没 完没了,我却只觉着温馨。正待转过身来看看清楚说话的人,哪知道只听 得晴空一个霹雳,哗啦啦一声巨响,那说话的人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醒来只觉得好笑,哪来的什么情话缠绵,不过是discovery频道 上狮子抓羊的解说而已。已经看过许多次了,不过这片子拍得真不赖,百 看不厌。啊你说这狮子号称是万兽之王,可他日子也过得真辛苦。一天到 晚就是找吃的,吃饱的时候还不多。一只两只都饿得瘦骨嶙峋地,所以拼 命睡觉,节省能源。不记得在哪儿看过篇报道,说鹰的生活更为悲壮。老 鹰每天在天上盘旋,可真吃得到的食物还不能供给他足够飞翔的热量。我 对这报道存怀疑态度,要他老补不足卡路里的话,他哪儿来的力气满天飞 呢?不过anyway,一天看一段这种报道/记录片对人是满有好处的。 最起码在吃饱饭之后就会觉得人生真美好,虽然老板迟迟不给加薪,但做 人怎么也比做狮子老虎强多了。

外头淅淅沥沥地,开始以为是有人在浇花,听真些又不像。打开窗帘一看, 才知道是下雨了。终于下雨了。

电视的声音已被我调到最低,电视屏幕在黑暗里忽明忽暗,我忽然很想喝 上一杯。挣扎了半天,还是算了,好不容易戒了这么些时候。秋天的雨夜 里应该喝陈年干邑,用水晶杯子斟出来。金色的液体在灯下闪着光,还没 入口,只在鼻端轻轻地一晃,人就已经先醉了。酒不醉人人自醉呀。

天气再冷一点,冬天凌晨的薄雾中该喝清酒。一整壶那样在微波炉里热得 滚烫,倒在小杯子里,一仰头就是一杯。然后由着那条热线从喉咙暖到胃 里,再慢慢地传至四肢五脏。等全身都暖起来了,天也该微微亮了,刚好 是开车出去看涨潮的时候。

清酒的好处在个“清”字。喝的时候不觉得怎样,在人还没明白过来的时 候酒劲就已经上来了。一时间只觉得世界美好万事称心,酒胆一下子膨胀 到酒量的十倍,简直是来者不拒多多益善,会须一饮三百杯。清字的另一 个好处在于第二天一觉醒来的时候不会头痛,可要喝太多的话,吐是难免 的了,三分人心醒酒汤也不管用。那种恨不得把胃掏出来丢进马桶里的感 觉,老实说,并不好受。但啥事都没有十全十美,得到一些必定会失去一 些。奈何。

夏天的夜里适合调鸡尾酒,一杯半透明的大溪地之夜在纸伞的遮盖下悄悄 地闪着光(是夜空里闪亮的星子吧?),一抹似有若无的宝石蓝在杯中荡 漾(温润明澈一如似涨还退的海浪),晃一晃杯子,还听得到杯中的冰块 叮当作响(呵,那可是热带女郎清脆的嘻笑声?)。

不过鸡尾酒只能调而不能喝,那玩意儿的味道像蹩脚古龙水,要多恶心就 有多恶心。可以入口的还要算是威士忌加冰,在小酒吧的风扇下斟上一杯, 缓缓地一口口品下去,心情好与不好的时候都会想起卡萨布朗卡。那时候 的男人才像男子汉,对女人一往情深,对朋友讲义气有担当。三杯威士忌 下肚,可以理直气壮地长叹一声余生已晚,好时候是赶不上了。

在阳光灿烂的午后该喝啤酒。对着海,手里捧着一大杯克龙纳加青柠。雪 白的阳光自玻璃窗外层层叠叠深浅不一的绿叶子里挤出来,星星点点地洒 在咖啡座人客的眼睛里。潮涨过了又褪了,沙滩上戏水的绿女红男来了又 去,在喧嚣变幻的世界里唯有浅蓝天空在水天交界处融作的一片纯白是不 变的永恒。

太阳静静地在不知不觉中从头顶移到了海面上,天色暗了,永恒不再,而 海面上的一片橙红不过是转瞬间的过眼云烟。一眨眼,太阳落山了。咖啡 馆里的灯光忽得变得明亮异常--该换个地方去喝白兰地了。

我想不出来春天该喝什么酒(虎鞭泡花雕?),照我说春天是轻快明媚的 季节,喝多了反倒糟蹋了时令。喝茶吧,在飞花飘絮的暖风里,从白瓷壶 里倒出来碧青的杭菊花沏毛尖,怪是怪点,却也应景合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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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vised Friday October 31, 1997 02:55 P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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